李自成：历史迷雾中的英雄

   闯王李自成是我国明末叱咤风云的农民起义领袖，其被清兵打败后死于何时何地？因何而死？数百年来，史乘、谱牒、方志所载各异，时至今日仍然众说纷纭，尚无定论。

    李自成结局究竟如何?如何揭开李自成结局之谜？日前，记者专程采访了西北师范大学文学院历史系教授、博士生导师、中国明史学会副秘书长田澍。

    记者：今年是李自成诞辰400周年，10月中旬，陕西省米脂县为此举办了高层文化论坛，作为本次论坛的嘉宾，您有怎样的感受？
    田：参加本次论坛给我最大的感受是，米脂县各界十分敬仰李自成，对李自成怀有深厚的感情，特别是米脂县委、县政府对李自成文化非常关注，将它与地方经济文化建设紧密结合起来，全力打造地方特色文化。目前，将历史人物作为文化研究是各个地方的普遍做法。本次会议邀请了部分明史专家，对李自成进行了专题研究，并对李自成起义进行了全面概括和总结，提出了一些新的看法。
    记者：对于李自成这样一位封建时代的农民起义领袖，我们缘何给予如此多的关注？
    田：在中国古代社会，农民起义者被封建史学家认为是“盗”、“贼”、“寇”，描绘成反面人物，予以全盘否定。自从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传入中国以后，对农民起义有了新的理解。毛泽东曾说：“人民群众是推动历史进步的根本力量。”
    明朝末年政治腐败，农民负担不断加重，使他们丧失了基本的生存条件，被迫走上反抗暴政的道路，后人应该从李自成起义当中得到一种警示。同时，李自成起义队伍达到革命高潮后迅速腐化，走向衰亡，这样的教训也给历史树立了一面镜子。不论李自成成功还是失败，他的人生轨迹都是宝贵的历史资源，值得反思。
    记者：对于李自成起义历史的研究，目前主要集中在哪些方面？
    田：由于李自成起义军没有留下自身的文字材料，学界对李自成起义的全过程缺乏深度研究，在许多问题上存在很大争议。比如他的出生地、家族的生存状况、出家为僧的原因、是否参加金县（今兰州榆中）起义、“均田免粮”的实际意义、兵败后的归宿等问题都存在争论。
    记者：传统的看法都认为李自成出生于陕西米脂县，为何现在又有说法称他出生于陕西横山县？
    田：李自成的祖籍是米脂县李家站，属太安里二甲李氏。李自成的曾祖父李世辅因生活所迫，迁至地荒人少的原米脂县李继迁寨，经过历代行政区划的变更，李继迁寨现属横山县管辖。因此这两种说法都有一定道理。相对而言，李自成属于米脂县的时间比较久远，影响比较大，所以人们习惯上认为他是米脂人。
    记者：关于李自成是否参加金县（今兰州榆中）起义，您有哪些看法？
    田：据《绥寇纪略》、《明季北略》、《罪惟录》、《后鉴录》等史书记载，李自成在崇祯初年，因交不起艾举人的租子，被县令晏子宾“械而游于市将处死”，被救后杀了艾举人，逃到甘肃张掖参军。崇祯二年，清兵包围北京，明政府急调西北军进京增援，李自成随军行至今兰州榆中，由于部队克扣军饷，被迫起义，后扩充兵马活动于临洮、渭源、河州一带，最后投奔到其舅父高迎祥部下。但这只是一家之言，否定的声音认为，崇祯三年左右，明朝才决定裁革驿卒，当时在米脂县银川驿当驿卒的李自成也在被裁之列，失去生计的李自成便参加西川不沾泥起义队伍，从此走上了反抗明朝的道路。
    记者：作为人们关注的焦点，李自成起义失败后的去向，目前在学术界都有哪些说法？
    田：关于李自成兵败后的去向，长期以来众说纷纭，至少有十多种说法之多。但主要说法有三种：死于湖北通城九宫山、通山九宫山和归隐于湖南石门夹山寺。死于湖北通城九宫山是清政府的主要观点，著名历史学家郭沫若先生在上世纪40年代写的《甲申三百年祭》中也持这种观点。但到了50年代，郭沫若认为九宫山只能在通山县，故而“李自成牺牲于湖北通城的旧有传说，应予以注销并改正”。如今的教材和大部分专著，大都沿用通山九宫山这种说法。20世纪90年代以来，随着湖南石门奉天玉和尚墓的发掘，李自成削发为僧禅隐于湖南夹山寺的说法在社会上引起很大反响，再次掀起了探讨李自成归宿问题的学术热潮。但部分学者认为，其出土文物的可信性令人质疑。目前看来，以上三种说法各有漏洞，难以让人完全信服。
    记者：近年来，李自成归隐甘肃榆中青城的说法逐渐兴起，还得到了学界的广泛关注，您是怎样看待的？
    田：与湖北、湖南的说法不同的是，“青城说”有相传李自成埋葬的地方、有众多自称是李自成后裔的群体、有许多李自成在青城归隐的传说、有相传他生活过的遗迹，还有李自成家族不同版本的家谱。近几年来，李自成归隐青城的说法在学术界产生了一定的影响，特别是在2005年兰州举办第十一届明史国际学术研讨会期间，部分明史专家前往青城考察，他们对归隐青城的说法产生了极大兴趣。
    记者：《李氏家谱》的主要内容是什么？
    田：《李氏家谱》是在苇茨湾村李文生家中发现的，家谱为旧蓝色布皮，黄麻纸，用繁体楷书抄写而成。从外观上看，年代十分久远。有关李自成与李氏家族的关系，家谱中写道：“大始祖李建岂，生三子，长子李安，次子李正，三子李斌（家谱作者）”，“二始祖李建和，生一子李虹，原配徐氏，生子曰自成，分居赵家村，因他闯乱国事，合家各移逃性命，与大明江山亡矣”。
    家谱中记载的一些事，透漏出许多李自成的信息。如“顺治四年二月间，李自文（李斌次子）投奔钱州，此地有从兄自成积下金银铜钱四库，望切此事”，“李自文奔钱州后，李斌在青城洛家庄前后购宅四处，花费纹银765两”等。由此人们推断，李自成崇祯年间起义后，怕九族被株连，便安排叔父李斌带三个儿子迁居到兰州，为他兵败做好准备。除此之外，家谱中也有一些令人不解的记载，如李自成与吴三桂在云南罗公山下交战时的对话，李自成恳求吴三桂放他一条活路等等。
    记者：有关“青城说”的研究将怎样进行下去？
    田：尽管“青城说”谜团很多，但是这种说法对研究李自成的归宿还是有一定的启发意义。就目前“青城说”而言，很少有专业人员进行严格意义上的学术研究，所以要让“青城说”成为一家之言、有一定的学术影响，首先必须要有部分专业人员对此进行多角度的科学研究。各级政府也应给予高度重视，为相关研究提供便利和支持。同时，民间人士也要积极参与、踊跃提供有关“青城说”的文献和实物。
最后我希望，我们除了关注李自成归宿以外，还应扩大研究的视野，积极关注明清以来李自成家族的研究，特别是他家族的变迁研究。只有这样，对李自成的研究才会深入，才更有意义。